“空巢青年”是什么鬼?——“孤独得像条狗,但其实连狗都养不起…”、“我和siri成为了好朋友。在沙发上看电视睡着了,醒了发现一切如旧,没人给我盖被子,没人关电视……”几乎所有的“空巢青年”都是背井离乡者,因为只有大城市才能更好地安放他们的梦想。
跟你谈谈谁是“空巢青年”?
最近“空巢青年”这一词汇在网络上广为流传,不少年轻人都自称是“空巢青年”。那么,谁是“空巢青年”?这个词的流行背后又寄寓着怎样的共同情感?
无人问我粥可温,无人与我立黄昏
与“空巢老人”相对应,“空巢青年”指的是与父母及亲人分居、单身、独居、租房的年轻人。《南都周刊》曾邀请了两位“空巢青年”讲述他们自己的故事,为我们还原了“空巢青年”真切的生存体验:
来到城中村已经有一个多月了,住的地方是一个不足20平方米的出租屋,月租550元人民币,押一付一,看得到的阳光。一个卧室,一个小客厅,一个厕所,三位一体,白天尽量在客厅呆着,不用开灯,晚上在卧室呆着,洗澡的时候打开厕所的灯,就要关掉卧室的灯,有时候我在想,我在不足20平方米的出租屋里移动着,如果也能像舞台上的主持人一样该多好,走到哪,聚光灯就打到哪,省得我一遍遍地转换开关,一个月指不定也得省下不少电费钱吧……
事实上与其说一个年轻人独居在城中村是一件悲伤的事情,不如说它是一件很具体的事情,吃喝拉撒之外,你还要会洗衣服,换灯泡,修家具,记得倒垃圾……当自由变得很具体之际,当你心中那点小资情调在城中村发酵时,是否还能感受到浪漫会成为一个问题,有一条独居经验是这样说的——千万不要午睡,因为等你傍晚醒来时,看着窗外缓缓下沉的夕阳,会有一种给全世界抛弃的感觉。
而问答社区知乎上也出现了“如何看待‘空巢青年’?”“‘空巢青年’是一种怎样的体验?”的问答。不少知友写下了自己的感受:
@从医而终:无人问我粥可温,无人与我立黄昏。
@丶坠湮:孤独得像条狗。但其实连狗都养不起。
@Evan Wang:过年回家,我妈要我留一个我在上海的紧急联系人电话,万一找不到我可以找那个人,结果我一个名字都想不出来。
@21424:我和siri成为了好朋友。在沙发上看电视睡着了,醒了发现一切如旧,没人给我盖被子,没人关电视……
通过这些当事人的描述,我们不难描摹出“空巢青年”的影像:他们背井离乡来到大城市打拼;因为物质上的窘困,他们租住在地下室、破落不堪的城中村或者离市中心非常遥远的郊区,并且生活拮据、捉襟见肘;他们孤身一人,没有太多朋友,也没有什么业余娱乐,日子孤寂单调无聊;而现实生活的这诸多不顺意,最终让他们产生了一种精神上的“空巢感”和“被抛弃感”,他们与人群背离,与城市的繁华背离,也与希望背离。
某种意义上,我们可以说,“空巢青年”就是新时代语境下的零余人。他们离开故乡来到繁华的大都市,这城市里有权力、名声、财富、美貌和才华的传奇,有摩登建筑、车水马龙、舞榭歌台、横流物欲,有国际化面貌、最多最好的资源……然而,这一切与他们无关。他们是这个繁华都市里多余的那一个,形单影只、茕茕孑立、一无所有、无所作为。城市越是喧嚣、人潮越是拥挤、成功者的故事越是传奇,越是映衬出他们的孤独、艰辛以及虚妄。
“空巢青年”如何产生?
几乎所有的“空巢青年”都是背井离乡者,因为只有大城市才能更好地安放他们的梦想。
中国有几个巨无霸式的城市。比如北京,它不仅是权力中心、政治中心,还是文化中心、金融中心、教育中心、医疗中心、演艺界中心、创业中心,资源过多积聚无限膨胀,一点也不愿意往外放,导致很多人的理想只能在这里才能实现。因此,有时不是青年愿意“北漂”,而是不得不“北漂”。
而北京等一线城市一贯的高房价,不仅让北漂者买不起房,也租不起房。像2015年北京新房平均价格达到了32131元/平方米,房价收入比高达14.5,也就是一个家庭要不吃不喝14.5年才能买得起一套房子。高房价必然导致租房贵、租房难,我们不难在豆瓣等社交网站看到关于北京租房的各种帖子,也经常看到网友曝光在北京租房遭遇的种种奇葩经历。“蚁族”一词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火起来的,北漂者像蚂蚁一样蜗居在看不到阳光的地下室、隔断房、城中村里的破落老民居,拥有一间“看得见阳光的房间”是奢望,也“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来安排生活甚至是一次简单的做爱”。因租住的地方往往远离城市中心与工作地点,每天的通勤成本甚至要四五个小时,每天除了上班睡觉,其余时间就是在去地铁站的路上或者在地铁上,他们没有闲暇也没有过多的精力去社交或者娱乐。
个人生活的“空巢”,极易导致精神上的“空巢”。如果前者是物质上的窘迫、一人应对生活的疲惫和艰辛,后者则是一种精神上的寂寞、虚无和无所适从,因为看不到希望。城市繁华背后不为人知的血泪、高居不下的房价、贫富差距、户籍制度、工作上付出与收获的不对等……这一切都轻易让青年感到上行的受阻、上升的无望。固然阶层之间的流动并未完全封死,但不必讳言,阶层固化已经成为一个严峻的社会问题。户籍、城乡二元、收入分配、教育等诸多领域的落后甚至是不公,早就实现了精英和底层、上流阶层与下流阶层的分层和固化,个人要突破阶层之间的天花板代价太大,成本太高,过程太过艰辛。这或许才是真正令“空巢青年”沮丧的地方。
除了奋斗,别无他法
其实,“空巢青年”这个词并不见得有多少新意,它更像是“北漂”“蚁族”等词语的某种更新和进化,因为这些词语背后触及的问题都是一样的:大城市病、高房价、社会不公、阶层固化……
想来是有点沮丧,因为每一次类似的词语流行,我们就会呼吁:房价要降下来啊、社会分配要有公平正义、户籍制度要改革……然而,我们知道,不存在一个快捷键,一按下去所有的困境就迎刃而解,改变不仅很难,而且漫长。因此,与其等待戈多来了一样地期待某个政策改变一切,我们不妨尝试着主动从自身去做些改变。
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赫塔·米勒说,“对一切权力的批判,往往不一定能换来正义的降临。有时候,对事件双方各打五十大板的结果,不但未能实现匡扶正义的效果……对一切权力进行批判其实是容易的,真正的困难在于,如何在纷繁复杂的事件中区分轻重,有的放矢。对世间的一切事物报以虚无的态度其实是轻松的,真正困难的是如何勇敢地介入其中。”她的意思是,当社会有病时,我们很容易将自己遭遇困境的全部原因都推给社会,这固然有某些合理的之处,但却也可能由此忽视了对自我的反省,因为困境的某一部分其实是我们自身造成的,并且要改变困境从来都离不开自身。
也就是说,如果说“空巢青年”是某种既定的现状,偶尔地抱怨和吐槽并非不可,但我们也要警惕自己变成一个愤青、一个自暴自弃、自怨自艾者,因为“真正困难的是如何勇敢地介入其中”,当改变迟迟不来的时候,我们的奋斗本身就是推动社会改革的一种力量。因此,在知乎上关于“如何看待‘空巢青年’”的提问里,千篇一律的悲观论调中,@DK玮的回答最令人印象深刻,他说:“啊?还有这种称呼,我一直将自己看做为,在大城市的战斗者。”
“空巢青年”很孤独吗?很孤独。很艰辛吗?很艰辛。上升很难吗?很难。但即便如此,除了奋斗,别无他法。毕竟绝望之为虚妄,正与希望相同。